薩迪是十三世紀波斯詩人,《薔薇園》是他的代表作。這本詩集的來歷是這樣的。
有一天,薩迪和朋友在一座花園中散步,美景讓他們流連忘返。即將回去的時候,她的朋友采了很多薔薇、香草、風(fēng)信子想帶回城里去。薩迪對他說:“這園中的花都是要凋謝的,即使是薔薇園中的花也不能久存?!迸笥褑栐趺崔k。薩迪說:“我要寫一本《薔薇園》,它的綠葉不會被秋風(fēng)的手奪去,它的新春的快樂不會被時序的循環(huán)變?yōu)闅q暮的殘景?!?br>這本詩集共分八章,分別記帝王言行,記僧侶言行,論知足常樂,論寡言,論青春與愛情,論老年昏愚,論教育的功效,論交往之道。
形式是一段散文加一段詩歌,頗似歌劇的念白與歌唱。內(nèi)容以語言、箴言、教誨為主。頗似同樣著名的波斯賢者著作《卡布斯教誨錄》。
我所讀的版本是網(wǎng)上下載的PDF版,是從人民文學(xué)出版社的俗稱“網(wǎng)格版”的“外國文學(xué)名著叢書”掃描的,譯者水建馥。
我特別喜歡里面的小故事。
薩迪認為沉默寡言是一種美德。
有一戶人家丟了錢,兒子就想出去嚷嚷,被父親阻止掉了。父親說:那樣做你就會遭受雙重痛苦,一是破了財,二是鄰居聽了會幸災(zāi)樂禍。
有一個星象家,回家發(fā)現(xiàn)老婆跟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,就破口大罵。路人看了說:“他連家里發(fā)生了什么都不知道,怎么知道天上的事情?”
有一個人嗓音難聽,卻偏要高誦古蘭經(jīng)。一個人從他身邊走過,問:“你干這個活月薪多少?”
他答:“我沒薪水?!薄澳悄銥槭裁催@么賣力呢?”“我念是為了真主?!蹦侨苏f:“為了真主,你還是不要念了吧。”
薩迪對于青春、愛情和友情,盡情歌頌。下面這個故事,真是情話中的情話。
我和一個朋友像一個核里的兩片杏仁那樣親密。有一回我因事遠行,過了一段時間,她就責(zé)怪我為什么不派人送個信。我說:“我不愿意讓送信的人看到你那美麗的容顏,而我卻沒這個福分。”
對于老年,薩迪提醒要主意年老昏聵。
有人問一個老頭子為什么不娶親。他說:“年老的女人我不想要?!?人家又問他:“你這樣有錢,何不娶個年輕的?” 她說:“我這樣老都不愿娶年老的女人,年輕的女人會愿意嫁給一個老頭子嗎?”
有個富翁,膝下一子,眉清目秀。有一晚,他追我說,他一生只有這一個兒子。當(dāng)年這村里又一棵大樹,香火鼎盛,有求必應(yīng),他在那樹下不知求了多少夜,上天終于賜給他這一個兒子。我聽見那兒子私下對朋友說:“不知道這棵樹在什么地方,我倒想去求一求,叫我這父親早點死?!?br>關(guān)于用權(quán)之道,書中也常有論及,因為這本書就是獻給國王的。
一個王子對父王說,“某官的兒子侮辱我,罵我母親。”國王問大臣:“應(yīng)該給這人什么懲罰?”有說割舌頭的,有說處死沒收家產(chǎn)的,國王對兒子說:“你若寬大,就寬恕他。如果不能,就可以回罵他的母親。否則別人就會說我們仗勢欺人?!?br>我喜歡《薔薇園》,是因為里面有些很細微但奧妙的常理。
有一個人參加國王的宴席,吃得比平常少,禱告的時間又比別人長,為了博取大家的尊敬?;氐郊?,就吩咐快點開飯。他兒子心直口快,問:“你赴宴難道沒吃飽嗎?”他說:“我因為另有所求,在他們面前就沒有多吃?!眱鹤诱f道:“既然這樣,你的祈禱也不能算數(shù),還得重新來過?!?br>有一個人對師傅說:“總是有人來找我,把我的寶貴時間都浪費掉了?!睅煾嫡f:“這好辦,窮的,你借給他們錢。富的,你向他們借錢。這樣他們就再也不來了?!?br>有人問一位圣人:“慷慨和勇敢,哪一個更可???”圣人說:“有了慷慨就無需勇敢了。”
不過薩迪并不指望看這本書的人,都能從中采擷薔薇。
他講了一個故事,一個人眼睛不好,就找獸醫(yī)看,結(jié)果吃了獸醫(yī)的藥,眼睛就瞎了。他去法官那里告,法官說,你活該呀,你有病為什么要找獸醫(yī)去看?你又不是一頭驢子。
薩迪有一次在一個禮拜堂對一群冷漠的聽眾演講,大家冥頑不化,無動于衷。后來有個旅人經(jīng)過,之聽到他后面幾句,就大受感動。薩迪悟出一個道理:“加入聽眾不能領(lǐng)悟,怎樣的言辭也無補。加入他們茅塞頓開,真理才能打動他們的心?!?br>是的,應(yīng)該分辨哪是你的聽眾,然后說出真實無偽的話,在沙塵荒漠中,栽種一片小小的薔薇園。
—— 讀過,沒人家理解的這么深。真好。